话音甫落,何吕氏的目光陡然一松,继而身脊一折,竟直直地跌身跪下。
薛泫盈一惊,忙弯下身来:“何吕娘子这是做什么?何四郎害了人命,可也是个尽责的好父亲,更是因应二郎心善,某才办得成……”
坐在何吕氏身后不远处的何蓉,眼瞧着自个儿的母亲折身跪下,面上却仍是木木的,只迟钝地眨着双目,定定地瞧着应无相。
言语间隙,薛泫盈朝他觑去,只见应无相正凝神睇着何吕氏因跪身而袒露的半截小臂。
只见小臂肤表遍布刀疤,大小、深浅各不相同,甚至有一两处是新疤的模样。
她心头猛然一跳,搀何吕氏的动作由此一顿,不由出声:“何吕娘子,你…”
觉察到两道存疑的目光,何吕氏的视线猛然躲闪着,随后忙抽起身,慌忙地理着袖口,垂下脸来。
当她再抬起脸,同薛泫盈对看时,掌心下意识捂住臂上伤处,两眼隐隐泛红,双唇紧闭,始终不愿吐露半句。
应无相似乎已有察觉,缓声:“可是因你家小女的病?”
听闻此话,何吕氏的目光陡然一动,声色藏抑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激动:“应二郎……知晓此病?”
听着两人谈话,薛泫盈心中半是不解,半是心惊。
“并不全然知晓,只是养父的长子曾因此病逝世,也同你家小女一般,天暖时亦需裹着重重厚袄,以防磕碰。”应无相垂目淡声。
何吕氏倏然扬高了声线:“是!是以防磕碰。郎君不知,蓉儿但凡碰了哪处,必有淤青不散;若是不慎见了血,即便是微末伤口,也必然是血流不止。”
言至此处,何吕氏两眼泛泪,身脊轻颤。
那便是了。
应无相的目光由面色讶然的薛泫盈身上转至何蓉处,眼风轻动,最终再度落回何吕氏死死捂住的伤口处,漠声:“所以,何吕娘子在放血给她喝?”
此话一出,何吕氏的面容顿时生出几分心虚。
薛泫盈神情陡变,似是有些不可置信。
“娘子、郎君有所不知…,我与四郎因蓉儿的病愁苦至今,日夜提心吊胆,寻遍了周遭无数郎中,郎中皆说蓉儿此病是一罕见的怪病,兴许连十岁也熬不过……”
何吕氏泪珠顿下,掠过两颊,颇显得楚楚可怜。
“后来,四郎说……要么便去九真山上求求高僧罢?因而我们夫妻便携着蓉儿上了山,到扶海寺祈了僧人,那僧人便予了我们些许符纸,仅说是偏方,教我们将符纸融于人血之间,喂蓉儿饮下,自可缓解……”
听至此处,薛泫盈面色煞白,不由捂着胸口,怔怔地张开嘴,有些不可置信地轻声:“怎还有这般骇人的偏方?”
应无相的唇角冷然一动,只字不言。
“可却也奇怪……”何吕氏闷着头,低声,“自从使了这法子,蓉儿确是少再出血过。”
说罢,何吕氏的目光略有衷切,极羞愧地抬起脸来:“还请应二郎、李薛娘子莫要声张此事,村中人惯来以为我家养了个碰不得的怪物,如今四郎又害了人命,若是再知晓蓉儿饮血一事,恐怕……恐怕我同蓉儿再无什么活路了。”
言语之间,她作势又要跪倒,薛泫盈忙伸手扶住,细声安抚着:“何吕娘子这是什么话?我自是不会说,应二郎亦是顶好的人,必然口风严实得紧。”
“那便好、那便好。”何吕氏埋着头,倏又出声,“我做了晚膳,虽有些粗陋,却是能够果腹的,二位若是不嫌……”
听了此话,薛泫盈忙摆手,柔柔笑着:“何吕娘子这是哪儿的话?我同应二郎自然不嫌,只是天色将晚,天黑便不好赶路了。”
言尽于此,何吕氏亦不好再说些什么,两相沉默之际,何蓉却扬着声:“娘!有石榴!石榴!”
几人循着何蓉的视线一道看去,只见她正定定地望着应无相掌中的一颗圆滚滚的石榴。
何吕氏的神情倏然有些犯难,试探性地瞧向了应无相。
“不给。”斩钉截铁的两个字,自应无相口中脱口而出。
她还未开口,便又听见应无相寒着一张脸,硬声道:“这是我摘给薛娘子的。”
说罢,将圆滚滚的石榴径直掩到袖下,不再令何蓉瞧上一眼。
薛泫盈嘴角一抽。
何蓉面色怔了怔,继而脸一仰,便嚎啕大哭起来,撕心裂肺地闹着。
何吕氏见了这场面,两边犯难,唯有急步到自家姑娘跟儿前,温声哄劝着,一面不忘抬起脸来,朝两人颇含歉意地笑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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