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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年前叶姝还对梦想高谈阔论，不知天高地厚。几年后，她成为社会上一粒微渺的沙砾——没有大学文凭，不过一个平平无奇的肄业生。
说平平无奇太过，至少她有样拿得出手的东西，一张正值青春姣好的容貌。
有日茶馆来了位异国贵客，亟需接待，老板目光在人群里游离一圈，随后充满关照地落到她身上。
逢人问缘由，他便端起高深莫测的面孔，用“漂亮”二字简单概括。
不是她曾在茶艺比赛中荣获全国第一，不是她英文发音标准、口语出色，不是她待人接物温和又有原则，而是她长得漂亮。
赞誉她容貌的人，又总会拿着枪，瞬间站在她的对立面，怒斥道：“你他妈除了有一张好脸，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？”
这番话没有理由反驳。毕竟群居生活里，定义她的大有人在，而她自己，从来排不上队。
如果世界是一个空荡的圈，流言就是圈上的箭头。从开端便夹缝在生命轨迹里，直至死亡的终点，又走到了循环的起点。
“我听说叶姝以前在学校风评不怎么好，就是因为那档子事退学的。”
“身体看起来很差，还经常偷偷吃药，感觉打过胎。”
偶尔遇到晚班，半夜回家不安全，宋淑仪会亲自去茶馆接她下班。路上难免听到有关女儿的闲言碎语，气得浑身发抖。
向来以温婉自居的她，第一次气急攻心到跑上前理论。
“谁打过胎？你给我说清楚，你爸妈怎么教的，小小年纪就这样不学好！”
“哪来的疯婆子！滚开！”
一来二去的推搡间，该飞的流言自然都满天飞了。
顶着乱糟糟一头头发、狼狈不堪的宋淑仪也开始意识到，在场所有人都似乎知道，她那肚子上有颗小红痣的女儿曾经跟男人乱搞过。
唯独她，站在回音的尾端，仅能靠只言片语窥视全貌。
当叶姝换好茶服从茶馆出来的时候，一眼看到蹲坐在台阶上的宋淑仪。
妆容不再，衣衫全是褶子，蓬乱的头发昏睡在重雾里。而月色太过小气，以至于她的表情始终隐匿。
宋淑仪缓缓抬起头来，面无血色，一字一句地诘问她：“芝芝，你跟郁深同居过？”
过去人们都是天生的修辞师，极为擅长的手法是借代。
部分代整体，姨妈代月经，同居代做-爱。
撒谎这件事，叶姝向来不擅长，索性闭口不谈。
她蹭的一下站起身来，崩溃地向叶姝吼道：“从小我就跟你说过，女生要自爱，你难道没有一点羞耻心吗？芝芝，你才二十岁，你怎么可以跟他——怎么可以！”
尖锐嗓音回荡在寂寥的街道上，盖过路灯，盖过一切光明。
叶姝沉默不语，死死低头，看见自己的半边影子也缄默地枕在脚边。脚上那双鞋已经磨花了点皮，一百二十九两双，另一双是裸色，太过崭新漂亮，她还舍不得穿。
柴米油盐酱醋茶，不断挤压她。对于很多事情，她已经没时间去想为什么了。
向来都是说女生要自爱，可是叶姝从来不懂什么叫做自爱。潜意识里觉得跟陌生男性保持距离就是自爱，但她喜欢的人又不能算作陌生男性。
她唯一有底气回答宋淑仪的是：她的羞耻心一直都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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