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6. 夜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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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一周的时间里，钟伟哲少见很老实，从学校回来以后哪儿都不去，除了带着熊baby去医院复诊，就是去宿舍里接方思瑶在外用餐，虽是钟伟哲表现良好，方思瑶却知道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，和周律师通电话以后，她就更确认这一点。

方思瑶将周律师提供的跟踪软件安装在钟伟哲的手机上，便于利用gps时刻掌握钟伟哲的方位。

钟伟哲在陪着方思瑶九天以后，终于不在缠着她。听熊baby说，钟伟哲近些时候会催他早睡觉，偶尔醒来去找人，爹地竟然不在。

至于江晓婷，同样默契的没有找过她，方思瑶甚至欲擒故纵该有的分寸，她不急。

既然学校里他们的见面不可避免，不如不提，省的总是想着，会打乱自己接下来的计划。

直到十天后的下午。

方思瑶才从医院实验室出来去地下停车场，身上淡雅的香水味被医院里浓烈的消毒水遮的散去不少，天气慢慢步入深秋，空气里带着秋意的寒凉，微风萧瑟，方思瑶拢了下衣服，包里手机在响。

她拿出手机，屏幕显示备注名字。

晓婷。

方思瑶接听电话，声音含着几分长时间专注后的疲惫，沙沙的，“喂，我是jasmine。”

那边沉默许久，没有回应，方思瑶蹙眉，正要询问，却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，“jasmine，你忙吗？能不能……能不能陪我说说话？”

“我不忙。”

方思瑶坐进车里，关上车门，安静的车内只有她的呼吸声和电话里低泣的回音。“晓婷，你怎么呢？”

“jasmine，你在医院工，虽然你是心理医师，不过会不会经常见到……那些意外死亡的病人？你会不会很难过？不对，对不起jasmine，我不是说你该难过，不不，我也不是说你不该难过，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
方思瑶听着江晓婷语无伦次的话，细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一下，“人有旦夕祸福，有的是因为一些不能预料的意外，有些是因为世界医学还不能解决的疾病，死亡在医院里很常见，医生不是万能的，身为医生，对于那些去世的人，都会感到难过。”

她尽量平静的叙述，江晓婷现在已经很激动了，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刺激她。

外科医生遇到的会比寻常人艰难的多，方思瑶没提自己当实习医生时候见到去世病人时的伤心难抑，却连哭的时间都没有就得进行下一场手术；也没提起她第一次手术失败，是如何去面对手术室外歇斯底里的病人家属和医患紧张的关系，她歉疚自责，哪怕手术失败只是因着原本就错过最佳治疗时间，进行手术不过垂死挣扎。

许多时候了解和体谅不会同时都在。

周律师曾经对她说过一段意味深长的话，世上最好处理的关系在人和人之间，最难处理的关系也在人和人之间，有些人懦弱，不能承受失去，所以将这种失去的责怪在别人身上，尤其是外科医生。

不过方家的人从来不会服输，手术的失败成为方思瑶完善自己的动力，她在一例又一例的成功手术中更加谨小慎微，不仅是人命关天，还因为每次她累到想要休息，恍惚的时候，她就会在人潮隆隆的欢呼掌声中，想起当年那几个家属愤怒绝望的神情。

她是医生，理当救死扶伤。

“你很平静jasmine，是不是已经见的习惯了？”

江晓婷问。

有些人天生的安稳可以感染其他人，比如方思瑶，她神色清淡，慢慢靠在车内椅背上，“死亡无可避免，我们也会走到那一天，但是死亡让我更加珍惜有限的生命，更加想要去帮助其他人，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，适时的悲伤可以释放压抑的心情，不过释放之后，要学会珍重，珍惜自己，重视亲人和朋友。”

“嗯，你说的很对。”

江晓婷在电话那边认真道歉，“对不起jasmine，这个时间你应该才刚下班，我还打电话麻烦你，我不想哭的，真的不是想哭，可是一听到你的声音，我就忍不住了。”

“没关系。”

方思瑶没有再问她发生什么事，而是岔开话题，“你猜的很准，我在车上，才刚刚要回家，如果我明天去找你，会不会看见一个眼睛肿的通红的美女大提琴老师？”

“当然会。”

江晓婷小声抗议，“眼睛肿着就不是美女，所以你千万不要来。”

“可以，给你保留一点面子，我不去。”

方思瑶想了想，抛出一个提议，“晓婷，想去喝酒吗？”

“好。”

江晓婷微微沙哑的声音显得有些闷，答应的倒是痛快，“我的几个大学同学也约我去喝酒，就是上次变装派对那间酒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方思瑶看一眼时间，“你在哪，我去接你。”